閱讀筆記︱在時代洪流中被沖散的人生

《一九四九大江大海》龍應台著,2009
《灣生回家》田中實加,2014
《無法送達的遺書》呂蒼一、胡淑雯、陳宗延、楊美紅、羅毓嘉、林易澄,2015


同時閱讀《一九四九大江大海》《灣生回家》和《無法送達的遺書》這三本書,會有一種時空錯置的幻覺,好像是在三個平行時空裡,體驗三種苦難。 這三群人分別承受著那個時代的不公不義,並帶著各自的政治與歷史背景,來理解台灣這塊土地。他們之間共同的苦難的源頭,除了愚蠢的戰爭之外,就是一路從中國大陸腐敗無能敗逃到台灣的中國國民黨。

  • 《大江大海1949》 一群身在台灣,卻思念著故鄉中國的外省人。
《大江大海1949》講的是1949年國民黨因國共內戰全面潰敗,跟著國民政府退守到台灣來的一群人。這群人的組成非常廣,從國民黨的高官政要、中國各著名大學的教授文人、上學路上被國軍抓去從軍的青少年、甚至還有莫名奇妙被推上船的人。國民政府在中國的腐敗無能己讓他們完全失去了中國人的民心,國民黨帶著這群人退守台灣,無節制地搶奪台灣的自然資源,然後告訴這些人我們將會反攻,而台灣只是短暫停留的地方。但是這群人沒想到一上船,卻與中國的家人長達六十年的生離死別。這群人裡,幸運的如高官政要和學術文人,享盡國民黨來台灣所接收掠奪的財物。不幸運的就像龍應台的父母一樣,支手打天下,從身無分文開始想盡辦法養活一家人。這些人很無奈的在台灣辛苦的生活著,他們思念著故鄉中國、思念著自己的老父老母,卻回不去,看著台灣的風景,嘴上卻總是叨念著:「這跟我們故鄉那壯闊景色完全沒得比啊!」。

其實龍應台的文字一直不是很對我的味口,看《大江大海1949》的時候,我常常因為她過度腦補濫情的文字而中斷,而她字裡行間透露著屬於她那個族群的無知的優越感,經常讓我覺得可笑無比。但她對那個時代中國人的顛沛流離的描述,的確讓我更能理解這群人的大中華情結。我看完這本書,完全可以理解這群人思念祖國的心,因為故鄉的回憶總是最無法忘懷的 。

  • 《灣生回家》一群身在日本,卻思念著故鄉台灣的日本人。
《灣生回家》這本書,我幾乎是從第一頁哭到最後一頁。雖然之後爆出作著身份作假與虛構故事的醜聞,像是最開始出現的田中櫻代,其實並不是作者的灣生奶奶。但是我在閱讀的過程中,其實很喜歡作者田中實加樸實無華的文字,她很真切的呈現了灣生們身不由己的傷痛 (雖然我也不確定有多少情感是假的)。這些灣生們在台灣出生,對台灣有著很深的情感,加上書中的主角主要是來自花蓮的移民村吉野村,與台灣人之間的關係沒有像當時台北那樣劍拔弩張,所以書中的日本人與台灣人故事大多是很溫馨的。

書中有提到國民黨接收台灣的時候,政策反覆不一,一下子說日本人可以留下來,隔幾天卻派軍隊把日本人趕到港口要他們立刻回日本,軍隊在村莊裡亂闖門戶,亂抓日本人。這些日本人都是一般的平民,他們在被迫離開台灣時,所有的財產除了簡單的皮箱全都不能帶走,所以很多房地產和企業都直接被國民黨接收 (我看到這裡真的覺得國民黨很無恥)。這些人回到日本後,並沒有被國家好好的對待,他們被當成下等公民,過著很辛苦的日子。一直到80年代以後,台日關係漸漸好轉,很多灣生都透過私人管道回到台灣來拜訪他們思念已久的故鄉。

台灣導演黃銘正也有對灣生進行田野調查,並拍攝紀錄片《灣生回家》,這個紀錄片則是完全真實的灣生故事,裡面的灣生都是真有其人的。雖然田中實加的造假事件讓人覺得好像被騙了很多眼淚,但是可以讓台灣人知道灣生的故事,也算是有所貢獻。

  • 《無法送達的遺書》一群世代生長於台灣,卻無法為自己作主的台灣人。
這本書我是抱著震撼與憤怒看完的。書裡的遺書,是當年白色恐怖受害者所寫下的血淚字句。這些遺書一直被扣留在國家檔案中,劊子手國民黨一直不公開,直到經過受害者家屬多年的奔波後,終於國家才願意向這些受害者家屬道歉,並且同意歸還遺書。這些受害者不止自己的生命被撥奪,連同其家人的人身自由也被國民黨限制,他們的妻兒子女一輩子都生活在被監視的恐懼中。家中三五不時的被登門查訪,連子女想要出國留學,國民黨都無來由的擋下他們的護照和簽証,不讓他們出國  (那年代國民黨的無恥已經無以復加了)。

這群人有些人是因為國民黨的腐敗與專制,所以轉而寄望於社會主義和共產黨 (50年代的共產黨被誤認為是更自由與民主的政黨),有些人則是追求台灣人的民主自決,反對被完全不了解台灣人的外省人統治。不論他們的政治立場為何,都為了追求台灣的人權自由與民主而奮不顧身,看完之後我反而對台灣的未來抱著希望,因為永遠有這麼一群人,一直在台灣努力著,即使口中罵著鬼島,也比那些拿著綠卡說台灣沒希望的人強多了。